殿行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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韩缇轻轻地&ldo;嗯&rdo;了一声，垂着眼帘，道：&ldo;我昨晚写完了，在桌上的袋子里。&rdo;严欢道：&ldo;我看见了。&rdo;韩缇又&ldo;嗯&rdo;了一声，良久，低声道：&ldo;你一定要设法将它送到平城，好么？&rdo;严欢紧了紧手臂，道：&ldo;放心吧，一定帮你送到。&rdo;韩缇舒了口气，放下心来似的，身体忽然有些发软，严欢一时借不上力，索性将他抱起坐到自己腿上，用手臂圈着他。虽然他已经长的很高，但因为很瘦，抱在怀里很轻，仿佛搂着个孩子一般。在严欢温暖的怀里，他似乎振作了些，头倚在他胸前，隐约听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，沉默了良久，道：&ldo;你的风湿好了没有？&rdo;严欢道：&ldo;好了，往年只会春秋时发作，冬天反而好些。&rdo;&ldo;嗯&rdo;，他闭着眼，又道：&ldo;你以后要保重身体，别再强撑着去打仗了，就是打仗，也不要总冲在前边。&rdo;他说的很平淡，但那语气包含的牵挂和担心让严欢感动极了，不由得点了点头，道：&ldo;放心吧，我都听你的。&rdo;韩缇休息了片刻，又道：&ldo;你一个人在这里，没人照顾你，关心你，日子多么难过，吉雅是个好女孩儿，她心细，又善良，人也很美，你娶她作妻子，以后的日子里，有个伴儿，就能……&rdo;&ldo;胡说些什么！&rdo;严欢听得他如同交代后事一般，连婚姻都替自己安排好了，一时震惊愤怒极了，打断他的话，厉声道：&ldo;你这是什么意思，居然想逼着我结婚。&rdo;韩缇倏然惊闻他暴怒的声音，漆黑的眼眸立时睁大了，含着说不清的凄楚、不舍与绝望，道：&ldo;我只是想你过的好，我就要死了……&rdo;严欢听得他的话，看着他莹亮的眸子，心中又是愤怒，又是疼惜，又是绝望，不等他说完，就狠狠堵上他的嘴唇，将他剩下的话都堵在喉咙里。严欢松开手臂，韩缇倒在了枕上，双眼紧紧闭着，胸口剧烈起伏，眼泪不断地从眼角溢出，片刻间就打湿了枕头。严欢看着他略带点红晕的面颊，他却挣扎着用力将他推开。严欢放开了他，静静地道：&ldo;我爱你。&rdo;他的嗓音有些沙哑，却含着无比坚定温暖的感觉：&ldo;我谁也不会娶，我要你好起来，如果不幸你死了，我也不会独活，咱们再一起死一次就是。&rdo;闻听他的话，韩缇用手背紧紧地挡着眼睛，汹涌的眼泪从手下奔流而出，良久，哽咽道：&ldo;我的身体已经污秽不堪，灵魂已经肮脏残破，除了死亡，我无法面对以后的日子……&rdo;&ldo;不……！&rdo;严欢闻言心如刀割，用力拉开他的手，徒劳地擦拭他满脸的泪水，更多的眼泪却又汹涌而出，他抽噎的几乎要背过气去，断断续续地道：&ldo;自从被他……那一天起，我就没想过要活下去……每一个炼狱般的夜，我都会记起你……你的怀抱那样温暖，手臂那样有力……梦里你的掌心给我温度……让我从死亡的拉扯下挣扎逃生……我以为你死了……我想你的灵魂一定很宽容，能原谅我的肮脏堕落……我一直奢望死后能够在另一个世界见到你……但……但不是象现在这样……我不能再面对你……我但愿没见到你以前就已经死了，不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……&rdo;&ldo;住嘴！&rdo;严欢暴怒地打断他的话，拽住他的手腕，将他拉起，拨开他面颊上汗湿的发丝，沉声道：&ldo;这一切都是我的错，我不该贪生怕死，把你一个人丢开。&rdo;说着他把他紧紧抱在怀里，道：&ldo;听着，没有人比你更纯洁，更美好，更高尚，我爱你，你也爱我，我们以后永远都不分开，无论你到哪里，我都会跟着你，咱们以后的日子还很长……&rdo;一边说，他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背，良久，他平静下来，严欢感觉他的眼泪濡湿了自己肩膀，也涤尽了他心头的愤怒与悲伤。四三章：雪原倾诉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拥抱着，良久，严欢忽然感觉怀里的身体倏然绷紧，忙放松手臂，将韩缇的身体搂在臂弯里，发现他面色酡红，双目紧闭，长眉深深蹙起，似乎正在忍受巨大的痛苦。&ldo;你怎么了？&rdo;严欢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他，他右手抵住严欢的胸膛，左手捂住嘴，忽然浑身剧震，喷出一大口血来，殷红的血从他指缝中漏出，将严欢胸前染的通红，随后他身体软软地倒在了床上，严欢被吓呆了，木然伸手擦了擦自己胸前，然后看着手上猩红的血迹，良久又看向身旁的韩缇，只见他气若游丝地躺着，嘴角鲜血还在汩汩涌出，眼睛却强自半睁着，热烈地看着呆若木鸡的严欢，良久，勉力浮上一个微笑，声音如同风吹树叶时发出的叹息，几不可闻地道：&ldo;下辈子吧……&rdo;说完，他缓缓地闭上了双眼。严欢不置信地看着他，只觉得眼前一片猩红，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的秦陵地宫，再次直面锥心刺骨的生离死别。片刻间韩缇原本涨红的面孔变成了死灰色，严欢惊醒过来，颤抖着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，发现还有些微弱的气息，忙跳了起来，向外跑去。仇师傅给韩缇诊了脉，翻看了他的眼睑，摇了摇头，道：&ldo;准备后事吧。&rdo;严欢闻言如同被惊雷击中，一把扭住他的衣领，嘶声喝道：&ldo;不！他昨天还好好的……他不能死！你要救活他！&rdo;仇师傅轻轻将他的手拨开，道：&ldo;心病难治，他自己一心求死，谁也拦他不住。&rdo;看着眼前痛不欲生的严欢，叹了口气，道：&ldo;我勉力施为，可能还能拖个几天。&rdo;严欢紧紧攥着拳头，良久，忽然发出一声怒吼，疯了一般向外冲去。何靑鬟刚刚走到门口，就被状如疯癫的严欢猛地撞了开去，她惊讶地看着他，喊了一声他的名字，他却恍若不闻地快步跑开，解下马缰，跨马飞奔而去。何靑鬟掀开门，看到仇师傅正在给满身鲜血的韩缇扎针，立时明白了严欢为何狂奔而去，忙撤身出来，急急解下自己的马缰，纵马向严欢奔跑的方向驰去。慌乱中严欢不辨方向地急冲而去，座下的乌骓马似乎也感知了主人的满腔悲痛，不遗余力地一路疾奔，不一时跑发了性，带着严欢向远处的雪山奔去。茫茫雪原之上，何靑鬟远远看见严欢的身影急速向北方的雪山移动，忙快马加鞭跟了上去，不想自己的马不如乌骓马神骏，时间一长居然越追离的越远，等到进了山，片刻间便失去了他的踪影。这时已经到了正午，虽然阳光很温暖，但因为刚刚雪停，山里寒冷异常，何青鬟是南方人，裹着皮裘还是冻得瑟瑟发抖，但仍旧不放弃地在山间左右寻找严欢的身影。转了一个多时辰，何青鬟终于看到了严欢的马蹄印，一时心中狂喜，忙下马细细循着马蹄印追踪而来。不一刻何青鬟便看见了严欢的乌骓马，正打着响鼻在雪地里撒欢儿，她四下寻找，良久才看见远处开阔的雪地上躺着一个人。只见严欢四仰八叉地平躺在雪地上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无垠的蓝天，身上、头发上全是冰碴。何青鬟走近了，俯身看着他，关切地道：&ldo;严大哥，你怎么了？&rdo;严欢的眼圈有点发红，看了何青鬟一眼，良久道：&ldo;让我一个人呆一会。&rdo;何青鬟跪坐在他身旁，道：&ldo;生死有命，严大哥，你不要过于执着。&rdo;严欢凄然咧了咧嘴角，沉默着没有说话，何青鬟拂开他脸上散落的雪片，发现触手冰冷，皱了皱眉，起身取下乌骓马身上的酒囊，打开塞子，递给严欢，严欢接过来，向嘴里灌了一气，片刻间脸色好了一点，何青鬟复又将塞子塞好，看着他憔悴的脸庞，悲伤地道：&ldo;严大哥，是不是他死了，你也不会独活？&rdo;严欢没有吭声，何青鬟已经明白了他的答案，长长叹了口气，面上瞬间浮上失望与痛苦的神色，良久，道：&ldo;你怎的如此不爱惜性命。&rdo;严欢摇了摇头，目光看着远处，心里空洞洞的，一时想着这下总算两个人又能死在一起了，一时想着为什么上天给他们第二次的生命是如此短暂，良久良久，忽然感觉很想和人说话，便道：&ldo;有很多东西远比生命宝贵，值得用生命来换取相守。&rdo;何青鬟悲伤的眼神凝视着远处的积雪，整个人仿佛一座精致的雕塑，静静道：&ldo;是什么让你如此爱他，失去生命也要换取与他相守？&rdo;严欢唇边浮上一抹微笑，静默了片刻，缓缓道：&ldo;我出生在南海边一个城市，我两岁的时候，有一天母亲把一个小小的婴儿抱在我的面前，说&lso;欢仔，这是阿宁，你以后要保护她，爱惜她，当她是你的妹妹，好么？&rso;我满心欢喜地看着那个皱巴巴的小东西，说&lso;好&rso;，后来我们在一起长大，一起玩耍，她就像我的小尾巴，我玩什么都带着她，她笑的时候我陪她笑，她哭的时候我给她擦眼泪。&rdo;